2008年6月25日星期三

油画《父亲》





花间


前几天在一家西北菜馆吃饭,随手翻动饭桌上的菜牌,里面有张印有罗中立油画《父亲》的宣传单,知道父亲节就要到了。我非常喜欢《父亲》这幅油画,20年来只要翻看,我都被深深地震撼。那天在饭桌上我给朋友说:你要仔细观察油画中父亲端着碗的那只手,那只僵硬变形,指甲缝里藏满污垢的手,养活一家老小,永远不停歇的那只手;脸庞只是沧桑岁月的雕刻,是身体中相对形而上的,是艺术的;但那只手是活生生的劳动工具,是很生活,很现实的。

今天去中心书城,中午在楼上面点王吃饭,和我面对面搭台就餐的是一位老人。他要了两个菜包一碗小米粥,看得出是北方人,可能是随了儿女来深圳,儿女上班,午饭自己经常在外面解决。我吃完刀削面,才发现服务小姐没给我纸巾,正要索取,老人开口说这里有,不要花钱另外买了。老人从口袋里掏出纸巾——不是餐桌上常用的那种塑料膜包装的扁平包纸,是卷筒纸,用了一半的量。看着老人小心滚动缠放纸巾的神情,我仿佛看到了油画中的父亲,只是这双手不像画中那双手那么粗糙。我点头称谢,正寻思着怎么和老人聊上几句,但有电话进来。等我讲完电话,老人已买单走人了。心中有憾,自然想到自己的父亲。

我的父亲是位乡村教师,一辈子都在教其他老师不愿教的小学一年级。所以,当地人都称父亲为“扳眼老师(启蒙老师)”。在我印象中,他将天色大白还在睡觉的人称之为“不打算活人的人(等死的人)”,所以,鸡叫三遍,父亲一边起床,一边叫醒家中所有的人。等我们兄弟姐妹都起来,开始在院子里手捧书本,来回走动着背诵课文的时候,他已经给地里担送一趟农肥了。父亲的第二趟担送回来,母亲的早餐已经做好。吃完早餐,母亲就下地去锄地里的杂草,父亲便带着我们去学校上课。路上的父亲经常快步走在我们前面,有时哼唱几句秦腔,用戏中的念白唱吟着他的口头禅:一年之计在于春,一日之计在于晨。我参加工作后,日渐懒惰,早晨睡眠中有时被窗外的鸟鸣惊醒,便不敢再次沉睡下去,心里的愧疚让我再次想起东方启明星下面,一家人勤勉生活的那个场景。

我一般都不会特别在意父亲节母亲节这样的节日,并不是有和洋节过不去的情结,而是因为我的大家庭里的所有成员,从来都不会用语言来相互表达那种源于血缘的爱。我和父母之间从来没有说过爱你之类的话语,连早期往来的书信也没有提过。父亲没来过深圳,我叫过他好多次,他总是说不想来,在电视上已经见过深圳了,到处都是高楼,没什么好看的。前一阵子地震的时候,我给家里电话,商议是不是来深圳躲避一下。父亲说,地震是天灾,不用怕。父亲的哲学是:老天要收人,躲也躲不过,老天不收人,难道地会裂开大口把人吃进去。我知道父亲不仅是乐观,更多的是坦然。


2008-06-14《晶报》文锦——真情驿站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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