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的今天,我茫茫懵懵地点了一下诗生活页面上端的一行小字――诗生活论坛,冥冥中撞开了这所俱乐部的大门。当时并未意识到这是一口井底之蛙渴望的天井。第一帖是恍惚窘促的,我带着所有初来者惯有的委琐和不安贴了几首小诗,不想等到第二天大草同志给了我很高的评价――记得是学习什么的话。那几天我忽然泉思涌动,一下子贴了十几首,适逢大草坐镇新诗论坛的周评,他充满睿智的言辞给我极大的鼓励,我因此获得了信心,重新拣拾起了蒙尘十年的文字。
1989年我投身于一场热血运动,那个春夏,当我怀揣极其灰暗的心情回到读书的校园,一个人经常在晚饭后去学校不远的山上溜达,一直到天很黑或者月亮很亮才回到宿舍睡觉。对月亮的热爱是那时培养起来的。对我此后的人生轨迹也是那时明晰了的。政治太肮脏,理想很玄虚。诗歌对我就是这样缘起的,它接纳了一颗唏嘘的心,抚摩是应该的,尤其是一颗敏感脆弱的心。我由一个激进分子变得悲怜安静,其中的痛苦演变是今天的80后们难以想象的。六十年代人是最后一代理想主义的承载者,身患忧国忧民的后遗症。
90年代的中国到处都是诗歌运动,诗歌沙龙,诗歌讲座,诗歌油印刊物。我当时几乎对画画丧失了信心。诗歌能快速有效地折射一个人的思想,而画画太能索取时间和精力了。记得当时交上十块钱就能参加为时半个月的诗歌讲座――讲什么啊?无非就是分析朦胧诗,学什么啊?也无非就是学写朦胧诗,写什么?无非就是爱情。一个诗人模样的人在台上演讲,下面黑压压的人,完毕后很热烈的掌声构成了我对诗歌最初的记忆。
在我诗歌写作的断层上89——92,是个诗歌全职写作阶段。当时喜欢看的诗歌刊物是《诗歌报》,《星星》,和一些台湾诗集。89年海子的诗歌和死亡对我来说是同时出现的。他的言辞鲜活局促而暴力,这暗合了在那场风暴的浪尖上行走的人当时的思想状态。撇脱他的阴影也是不容易的,我庆幸自己做到了这一点。现在听到有人谈论海子,我就莫名地烦躁――聒噪海子是因为无知,拜膜是因为无聊。只有淡忘才是真的尊敬。92——94我把主要精力放在散文上,大概是想梳理一下自己凌乱不堪的生活,也在当地的一家报纸开过专栏。
这期间我大约写了二三百首,其中发表的只有三四十首。说实话,当时写诗只为发表,想出名,想让在饭桌上谈论诗歌的女生叫出名字。当时还获了几次奖。其实也就是交上五块钱发一张盖着什么组委会印章的纸。一个暑假,我因为失恋而不分白天黑夜的写,那时也无非是写离开了她,自己多么痛苦啊,或者她离开我,肯定后悔万分她更痛苦啊――整个一自恋狂。我经常骑着自行车像狗一样在晚饭后无所事事的在环城路上溜达。几乎所有的诗稿在我决定离开故土的那天晚上焚烧了――当时我是绝望的,所有一切对我都是灰烬。纸片变成灰。我对自己在重新定位。我烧毁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。我变成了尘埃,在朋友送我的一箱方便面的陪伴下来到深圳。
这期间我要感谢的诗人是甘肃诗人阳飏和人邻,雪潇等,阳飏说我的诗歌有花间词的味道,这和我现在的笔名花间似乎有了点血脉关系。
1994——2002年对我的诗歌是不存在的。近乎九年,我没有写过一行文字。我坚信诗歌理想已经彻底背弃了我。但有一点,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的诗歌朋友,每次回老家,我们都会坐在一起聊天,谈到诗歌,我绝对是闭嘴的,我是羞耻的。我觉得太遥远和未知了。我对朋友雪潇心存感激,深圳这些年,他都会把自己的诗歌打印出来寄给我,让我说说意见――这让我不至于把这九年说成是梦魇的九年――因为朋友,我和诗歌在理论上说还存在着一丝关系。这九年,我靠着平面设计的双手挣钱吃饭。我有限的读书仅仅是看一些诗人的随笔散文,影响较深的是王小妮的一些,四川诗人钟鸣的一些动物昆虫,我从他那里第一次知道法布尔的《昆虫记》,并由此开始了我热爱书写自然世界文字的日子。
其实还是应该感谢这九年,它让我和上世纪诗歌语言的疲态拉开了距离,让载德载道也日落西山,让我准备好了一颗关注生活的心,它让我和自然界的花虫草兽靠近。它让我没落的完美情怀——稍带忧伤稍带唯美地出现在诗歌中――我尽量让我这九年的生活有尊严地回到记忆当中。
我在给《晶报》的一篇文章中这样写过2003――我的本命年,来深圳的这些年来一直在没心没肺地活着。直到今年,我审视自己的内心,变得悲怜宿命,重新写作。现在回到朋友们中间,我快乐而知足,那些朋友好像一直在酒馆里等着我,我也好像找到了自己灵魂缺失的那部分。今年我更坚信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羌人的血,找到并认同自己的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一年时间,我从大草那里学习了叙述,从小抄那里学习了纯粹,从水木那里学习了直接,从晓贤那里学习了人性,从黑中明那里学习了悲悯,从以亮那里学习了思辩,从丑石那里学习了偏执,从湘南那里学习了激情,从一回那里学习了面对,从晓水那里学习了良知。。。。。。所有我阅读过的帖子中我都学习了,这是我说的大实话。
整整一年,这里已经成了我的后花园,就像小时候外婆抖落梨子的后花园,我捡吃着你们成熟了的面带一层薄霜的梨子,也看着青涩树叶难以遮盖的正在走向成熟的梨子。这里只有温馨,没有呵斥和不屑。工作累了来这里歇息,生活烦了来这里解脱。
我爱你们,这里的朋友,诗歌多年后只是自己的,而友谊是我们共同的归宿。想象着多年后我们各自逃离脚下的这块土地,在天涯偏僻的角落里晒着太阳。忽然听到有人来找花间......
2004.1.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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