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7月5日星期六

不说话的鹦鹉




花间


从餐厅的窗子往下看,是所住院落的垃圾筒。我吃饭的间歇会无所事事地盯着那里看,经常有人前手丢下易拉罐,后脚就有人过来捡走。

有一天我做饭时,无意中看见放在垃圾筒上的一只鸟笼,笼内两只黄绿色鹦鹉上下乱蹿。我一边小心地清洗着菜叶上的肉虫,一边纳闷——一定是被人丢弃的,可是谁又会忍心丢弃这么一对活泼可爱的鸟儿呢。问题的关键还在于,那些拾荒的人竟然对它们视而不见。不知不觉天已大黑,在外上班的人也急匆匆赶赴各自的家门,没有一个人会留意到这对无家可归的鹦鹉。

有雨落在楼下邻居的雨棚上啪啪作响,从房间透出去的灯光清楚地照着那只鸟笼,暮色加上雨点使笼内的鹦鹉显得慌乱。我决定不再犹豫,奔下楼提回这一对在暮色和雨水中躁动不安的鹦鹉。在房间稍定吁喘,我就想到回老家时母亲塞在我包里的小米,平时懒惰,没有熬成粥喝掉,现在派上了用场。等往笼内的小罐装米时才发现一张纸条,湿漉漉的,写着一些字:你好,这是我养了大半年的一对鹦鹉。今天我离开这里去到另一个城市,我无法带着它们走,我相信第一眼看到并收养它们的你,是我可以信赖的朋友,也一定会成为这一对鹦鹉很好的主人。即日。我耳闻过这个城市的弃婴及差不多内容的纸条,在鸟儿身上发生这些,真还有点新奇。用纸巾擦干鸟笼上的雨水,我把它们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。

我很多的日子都是一个人过着的。我的书桌上有芋头在清水里生发出来的叶子,书架上有绿萝持久不歇的藤蔓,现在又有一对鹦鹉在阳台上鸣叫。些微有点失落的是,我向它们说过多少遍“你好”,它们却从来没有像传说中的一样回复过我一句。我在网上查询才知道,这种鹦鹉叫虎皮鹦鹉,是不会说话的。也就是说人类不停的圈养,让它绝望,它不再像其他类鹦鹉那样讨好学舌,以求人类哪天良心发现而放归它们。我自己对这一对鹦鹉由最初的喜欢变为尊敬。人类经常自以为是地给这些非人的生命赋予思想,其实鸟就是鸟,虎皮鹦鹉就是虎皮鹦鹉,不学人说话也许就是它的天性。

终于有一天,我因为有事要出门一个月。临走前这对鹦鹉着实让我费神,给它们大罐小米,会不会撑死,给它们大罐水喝,会不会淹死?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,思前想后了一整天,决定趁天黑把它们丢弃,像我捡回来时一样仍然放在那只垃圾筒上。拎着它们走出家门的时候,最后说了声对不起。我也仿照它们的第一任主人在笼中放了张纸条。在垃圾筒上放定,迅速离开。回到房间后没有再开灯,我像黑暗中的偷窥狂一样盯着那只垃圾筒。等了一个多小时,没有人在经过的时候看它们一眼。我几乎泄气了,在小区的口水论坛上给鸟寻找下一个主人,可能也是个办法。说来也巧,我看到的第一个帖子是一位小区住户,正在给他家的保姆寻找新主人。帖子上说:该保姆诚实可靠,会做北方菜,川菜粤菜,带小孩细心周到。我参考上面的内容发了帖,走回到餐厅向外看——那鸟笼已经不见了。


2004.03.18《晶报》  B08 晶品文锦 
2004.03.26 《南方都市报》副刊


旧情书



花间

我没有情人,只有情书,还是旧的。情人是一种生活方式,而情书是时光流逝中搁浅在河边的鹅卵石。

在情人节翻看旧情书,需要寒冷过后在草地上看报纸的那种阳光,需要胶片磁带那样的卡朋特,需要她用沙哑的声音唱———邮差,等等我吧。

我是从芸芸众生的南方植物园里看到这封情书的,它借靠一片黄叶落在我面前,像又一次赶赴情人的幽会准时到达。发黄的情书将一个又一个日子湮没,把十多年的爱情一遍又一遍温习。

这是一个日益成为版画的女孩,一切背景黯淡下去,只有额际是明亮的——因吻的烫金,只有眼睛是明亮的——因爱的珍藏。这样的女孩现在已经变得非常俗气,但是在月夜,当她的神经偶然被另一个人弹奏,她的表情随即痛苦异常。她开始游离于一大群在电视前度日的女人之外。她也从一大堆时光的废墟中翻出属于她的情书,旧情书中肯定有几枚风干了的桂花,十几年前的清香依然浓郁——这份坚持,这份苦涩,其实就是我此刻的灵魂细诉。真正的爱情就是两个武侠高手的对决,谁先心动,满盘皆输。

我无法说出卡朋特给人的那种痛心切肤。大地百花齐放,在她的歌声里,所有的好时光在旧情书中一一返回,那样的朦胧清晰,微弱真实。像今天,我仍然在卡朋特的歌声里,让你牧歌般的烛光,从遥远的北方照过来,拍打我唏嘘的肩膀:往昔的时光不再久长,不知去向何方,昔日重现歌声,犹如爱激荡心房。

明天,我将又一次在旧情书中赴约,去到我从未涉足过的城市。设想在黄昏,我敲开她的家门,她欣喜的眼泪长流。设想在晚钟敲响之后,我在肃穆的教堂看到身披黑纱、脸色苍白的她,唱着赞歌,苦难而幸福。设想我一个人游荡在小北街的寒风里———应该是一个月夜,一对情侣在身边相拥而过———我认出了那个女孩就是我已经逝去的爱情。

这么多年,本以为我在另一些人面前腐烂了,却没想到我在一堆旧情书中鲜活起来。别人的情人节对我来说就是又一个复活节。


2004.02.13 《晶报》B08版 晶品


三百六十五只羊



花间

我生肖羊,2003年是本命年。来深圳的这些年来一直在没心没肺地活着。直到2003年,我审视自己的内心,变得悲悯宿命,重新开始写作。现在回到朋友们中间,快乐而知足,那些朋友好像一直在酒馆里等着我,我也好像找到了自己灵魂缺失的那部分。

2003年我更坚信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羌人的血,找到并认同自己的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现在,年末的阳光照亮我东南角书房的早晨,其中一丝阳光和我老家的味道相似,血脉相知。我在一首诗歌里清晰地看到院落中的那棵葡萄树,树叶褪尽,枝体紧紧簇拥,立于墙角一隅,安静地听着父母兄弟一家人低声和气地说话。在2003年,我给老家的电话多了起来,电话中母亲不停地咳嗽,我会叮咛她穿暖一点,不要忘记吃药。电话中可以听到父亲收音机里的秦腔。听到隔壁的大伯抖掉肩上的落雪,厚重的脚步声传进院落。听到村庄里谁家宰杀年猪的嘶叫。

2003年,SARS过后,我给自己放了两个月假,到处走走。工作着是美丽的,不工作更为美丽。我去了阔别二十年的一所乡村师范,那里有我人生的第一个梦想,第一次心跳。那天黄昏,当我和几个同学来到校园,那熟悉的喧嚣迅即包融。夜晚,大家在空旷的操场上安营扎寨。那天是中秋前的一夜,月亮很亮很稠地照着,我们一点一点地温习共同的那段记忆。二十年了,同学们的欢笑还在这里回荡,仿佛从未散去。我们还打开了那间二十年前的教室,几个人很熟练地坐回自己从前的位置。一排排课桌前,我们准确无误地叫出全班同学的名字。只有一个再也听不到了,他是班上的体育委员。每次体育课,他都拿着花名册点名,不想在我今天的名册上,他永远都在旷课。

前些日子的一个下午,我在小区外游逛,十块钱买了一盆什么花草,正准备拿回家,看到一个拿编织袋的人斜垂着头,坐在草地上向我张望。我认真看了看这个脸色蜡黄的男人,在确认他需要帮助时走过去,问他是否愿意帮我拿花草到家,给他十块钱。他立刻手足无措地答应。一路和他聊天,知道他来深圳找工作已有半个月了,今天还没有吃饭。到家门口,我给他二十块,他说找不开,我笑着说那就不用找了。他离开的背影,就像我的大哥。十多分钟后听到院子里有吵闹声,抬眼望,看到他正和保安激烈地说着什么。我下楼,他急忙迎上来,拿着皱巴巴的十块钱给我,还说保安不相信他是来还钱的。过了几天,我隐约觉得自己还能帮他一点忙,介绍他到哪个工厂做工什么的。但我再也没有在小区附近看到他。这是我2003年的一点遗憾。

2003年365个日子,对我来说,就是365只羔羊,我每天都在内心放养,逐草行走,享受阳光。羊儿就要回圈了,她将最后的祝福赐给那些自食谦卑、悲悯隐忍的子民。


2004.01.01 深圳《晶报》 B06  晶品文锦


最新网络语言




词条:做俯卧撑

释义:

民意的宣泄。
既是对李树芬之死的质疑和关注,也是一种无奈加调侃的表达方式。间接地表达对于“刘某晚上10点在大桥上做俯卧撑”这一离奇做法的质疑。

出处:

6月28日,贵州瓮安县出现突发性事件。事情起因和经过,网上有各种揣测传言。7月1日晚,贵州召开新闻发布会。贵州省公安厅发言人在介绍调查情况时说到,当晚10时许,即在李树芬溺水之前,与其同玩的刘某曾制止过其跳河行为,见李心情平静下来,刘“便开始在桥上做俯卧撑,当刘做到第三个俯卧撑的时候,听到李树芬大声说‘我走了’,便跳下河中”。新闻发布会几分钟后,“做俯卧撑”一语即开始流行于网络。

花絮:很诗意,很浪漫啊!

“我说,今晚要是有月亮就漂亮了。”刘言超回忆说,当时他正靠在大桥护栏上,离李树芬大约有一两米的距离。“她回了一句,要是有星星更漂亮。”两个人聊着聊着,李树芬突然冒出一句:“跳河死了算了,要是死不了再好好活下去。”




词条:打酱油

释义:

(自己填写)

出处:

艳照门事件后,广州电视台在街头随机采访,问及“请问你对艳照门有什么看法?对陈冠希等明星又有什么看法?”,某男从容应答:“关我鸟事,我出来打酱油的……”“酱油男”、 “酱油族”等网络用语也因此派生。


2008年7月4日星期五

一段不错的评论文字




蒙古选举乱象溯源:“世纪挑战”还是世纪轮回

作者:陈在田

……

由于地广人稀和特殊的历史发展进程,蒙古国自独立以来的社会演进充满了跳跃、断层和外来因素的影响,在如今的蒙古国,成吉思汗的骑马雕像旁镌刻着历史不足百年的西里尔字母“新蒙文”,年久失修的清代兵营遗迹边,古老的蒙古包里,蒙古-美国合资的“鹰”电视台正依样画葫芦地转播着CNN的新闻,选举文化、民主政治这些理念,正如当初的共产主义、集体经济一样,被灌肠般输入这个半封闭半游牧的古老社会,不论执政党或反对党,这一派或那一派,都能熟谙这些时尚的名词,并本能地将之用于保护自己,挤压对手,至于这些理念中究竟有多少真的被各方消化、吸收,恐怕只有时间才知道。

和许多中国人的想法不同,近邻蒙古对汉文化的影响力是戒惧的。几十年的俄式灌输,加上近16年的美式“恶补”,足以让发展进程充满条约、断层的蒙古民族从思维、习惯上西化、异化,但封闭、游牧的自然条件,又让他们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,消化如此多、又如此相互矛盾的舶来品,更难以融会贯通,形成全新的、属于自己的文化理念。

正因如此,蒙古国才出现了这种耐人寻味的现象,一方面各派都高举民主、正义大旗,指责对方腐败、专制,另一方面又习惯于相信街头运动,怀疑经过正常民主程序的选举体制,“世纪挑战”仿佛变成了“世纪轮回”,一次又一次上演者演员角色互换、剧情却无甚变动的乏味戏剧。


2008年7月3日星期四

Jan Svankmajer的作品





应该看看!看看值得!


2008年6月29日星期日

今天拍的荷花


很失望,天气不好!

荷塘里的树影

不好玩了




今天周老虎被抓了,不好玩了。前一阵子范跑跑被开除教师队伍,我也是说,不好玩了。

不抓多好,大家一直玩下去,好多无聊的人可以就业,可以在岗。
周老虎事业其实就是无聊者的伟大事业!
换句流行的话就是:人民需要周老虎,娱乐需要周老虎!

品德缺失的人现在都在网络上充当起了道德的守护者。别人稍有不当就义愤填膺,集体杀人,都是评判者了。没有大众的鼓噪,也就成就不了周老虎的昨天,当然也就没有他的今天。

周老虎多可爱啊!以一个农民的一小点狡黠就很轻松地抵挡住千军万马!现在如果不是强权的行政介入,这个故事还望不到头呢!就好像周老虎和无数个人扳手腕,在分不清输赢的情况下,这无数的人请求了政府出面做了裁判!

在这个虚假的社会,周老虎的做假显得太可爱了!太讽刺了!大家始终不愿接受周老虎的舞弊,说白了其实就是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虚假,把自己渴望真实的理想寄托在让别人现形出丑上,以便让自己的良心得到片刻的喘息。

一个虚假的集体在——共谋——对抗——射杀一个虚假的个体!

我家有只猫,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,有人喂吃喂喝,有人端屎端尿。如果在房间发现一个蟑螂,它就显得兴奋无比。扑前扑后,几下把蟑螂搞得动作慢下来了——可是猫并不急于干掉蟑螂,它蹲卧在蟑螂旁边,盯着蟑螂得一举一动,蟑螂稍有动作,它就上去刨一爪子,这个过程是很漫长的,直到天亮,人起床看到死蟑螂,猫才算安心的去旁边睡觉。猫实在是太无聊了,没有老鼠的日子只好拿一只蟑螂来表达哀思!

上面这些话中的大众当然包括我,我并没有因为说了这些话就免责了,就显得自己真诚了,事实上我和大家一样的,都是虚伪的同案犯。我说这些不是道德层面上的,而是基于一个社会事件的观察。我说的意思是:没有周正龙的日子,我们多无聊啊!倒不如让他把这个戏剧里的白脸丑角继续表演下去。也可能是导演要换角了,等待下一个登台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