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间
有着草原情结和农业背景的人注定会热爱上米勒,并在他的《牧羊女》前怦然心动。每次看到有羊群出现的画面,我都会像找到归宿一样欣喜不已。羊群是人类行为美德的标准戒律———温顺隐忍,自食其力。执之不鸣,杀之不谤。知恩图报,群而不党。而牧羊人就是这种美德的传播者。
画面中佩挂旧毛毡披肩、戴红色头巾的牧羊姑娘,站立在辽阔无垠的地平线。她背朝着羊群,手上一根牧羊棍支在胸前,低头默默祷告上帝赐予一天的平安生活。羊群似乎融进一卷经书,沐浴着晚霞,吃着青草,牧羊犬警觉的耳朵倾听着上苍的福音。我们也仿佛听到了远方依稀的教堂钟声:日暮余辉,安静的羊群和静穆的大地统一在金黄色的霞光里,使屏息祷告的牧羊女显得高贵尊严。
米勒像雕刻家那样,选择最有表现力的大轮廓,运用拙朴的线条与丰富的光影,雕塑般单纯而简练的形象,渲染出一种感人的宗教气氛,既有乡间的宁静,也有人间的温情。他的画将宿命般的贫穷描绘成英雄式的史诗,给世人眼中的劳苦大众以足够的尊严。这幅作品除了对农村生活的淳朴浑厚的感触,我们还会在牧羊女孤单的祈祷中,看到沧桑岁月的留痕和美好时光的凝结,它让我们听到的是植根于心灵深处的天籁之音。内心纯净虔诚、温顺善良的牧羊女形象,不仅体现了米勒对农民的深深理解和深厚感情,也体现了19世纪后半叶艺术家强烈的民主意识以及现实主义的务实求真。
米勒是农民的儿子,他自小生活在乡村,他懂得农民的艰辛和土地的含义。作为一位现实主义画家他目睹过城市生活的糜烂和虚荣,1849年愤然迁居到巴黎郊外的巴比松小村,27年一直生活在那里,直至生命凋零,并最终在这里成为“巴比松画派”的典型代表。他与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相伴,赞美土地与劳动,歌唱那些善良美好而又无比卑微的生命和灵魂。他沉重和神性的光芒让一切矫情的艺术为之汗颜。
人道主义让米勒获得上帝的垂青,他笔下的农民形象在苍茫的大地上逐渐亮丽成一帧史诗般的风景,照亮了十九世纪法国现实主义的画廊。宗教的精神和对苦难的人性关怀,让他成为法兰西民族,一颗跳动了一百多年仍然鲜活的良心。
2004-04-10《晶报》专栏——花间评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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