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7月5日星期六

旧情书



花间

我没有情人,只有情书,还是旧的。情人是一种生活方式,而情书是时光流逝中搁浅在河边的鹅卵石。

在情人节翻看旧情书,需要寒冷过后在草地上看报纸的那种阳光,需要胶片磁带那样的卡朋特,需要她用沙哑的声音唱———邮差,等等我吧。

我是从芸芸众生的南方植物园里看到这封情书的,它借靠一片黄叶落在我面前,像又一次赶赴情人的幽会准时到达。发黄的情书将一个又一个日子湮没,把十多年的爱情一遍又一遍温习。

这是一个日益成为版画的女孩,一切背景黯淡下去,只有额际是明亮的——因吻的烫金,只有眼睛是明亮的——因爱的珍藏。这样的女孩现在已经变得非常俗气,但是在月夜,当她的神经偶然被另一个人弹奏,她的表情随即痛苦异常。她开始游离于一大群在电视前度日的女人之外。她也从一大堆时光的废墟中翻出属于她的情书,旧情书中肯定有几枚风干了的桂花,十几年前的清香依然浓郁——这份坚持,这份苦涩,其实就是我此刻的灵魂细诉。真正的爱情就是两个武侠高手的对决,谁先心动,满盘皆输。

我无法说出卡朋特给人的那种痛心切肤。大地百花齐放,在她的歌声里,所有的好时光在旧情书中一一返回,那样的朦胧清晰,微弱真实。像今天,我仍然在卡朋特的歌声里,让你牧歌般的烛光,从遥远的北方照过来,拍打我唏嘘的肩膀:往昔的时光不再久长,不知去向何方,昔日重现歌声,犹如爱激荡心房。

明天,我将又一次在旧情书中赴约,去到我从未涉足过的城市。设想在黄昏,我敲开她的家门,她欣喜的眼泪长流。设想在晚钟敲响之后,我在肃穆的教堂看到身披黑纱、脸色苍白的她,唱着赞歌,苦难而幸福。设想我一个人游荡在小北街的寒风里———应该是一个月夜,一对情侣在身边相拥而过———我认出了那个女孩就是我已经逝去的爱情。

这么多年,本以为我在另一些人面前腐烂了,却没想到我在一堆旧情书中鲜活起来。别人的情人节对我来说就是又一个复活节。


2004.02.13 《晶报》B08版 晶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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